《濁水漂流》濁水永濁 其實我們都是窮人

詩宿叔
Jun 10, 202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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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含劇透,注意!)

「濁水永遠只能向下流,藏身聚集於最骯髒下等之地。」這是我看過電影後的感想,很悲觀嗎?這種悲觀也正好反映香港現況吧。

導演李駿碩繼《翠絲》後,再次以社會小眾作電影主題 ,比起《翠絲》的聲嘶力竭,《濁水漂流》撇棄了戲劇性的情節,僅以客觀視角觀看一幫街友的日常,表達手法明顯較前者高明及自然舒服得多。

《濁水漂流》以2012年的真人真事作為藍本,一眾深水埗露宿者被政府在無通知的情況下突擊清場,丟棄了他們的個人物品,電影以該次事件露宿者告上法庭追討政府賠償及道歉作為主線。雖為主線,但其實並無花太多篇幅訴說這個故事,反而著重於各人物的現況和困境:有堅持爭取政府一聲道歉的輝哥(吳鎮宇飾)、越南老兵老爺(謝君豪飾)、前風塵女子陳妹(李麗珍飾)、不善言語的神秘少年木仔(柯煒林飾)、傷殘的神婆(寶佩如飾)等等,每人都仿似有自己的過去,有不少支線的經歷,因此主線的追討政府脈絡並不明顯,乍看之下有點鬆散。

不是著重反抗政府的熱血逆權之作,電影更想表達的是人物當下的困境和現況,貧困、吸毒、流離失所,是電影中的角色每天面對的問題,也是現實中街友正面對的問題。每個角色都有過去,但電影都沒有明言他們看似可歌可泣的經歷,只是一再強調他們的現況,也許想刻劃的正是窮人沒有資格談過去說將來的悲哀。

坐困愁城,戲中的角色其實都沒有出路,永遠只能見步行步。電影出現了幾幕移居,從一開始因政府洗地失去家當,到天橋底自行搭建木屋,再到最後木屋也被政府逼遷;又即使如神婆、陳妹獲分派公屋,又或是木仔與媽媽失散多年後終於回到中產家庭之中。也不見得他們能真正的享受當下。留下的轟轟烈烈,只為尊嚴,離開的也掂記着昔日的同伴們,不正是今日香港的寫照嗎?

「政府做撚錯嘢就要道歉」,是最如雷貫耳的對白,可惜的是戲裡戲外,政府都一樣不會道歉。戲中輝哥為了尊嚴,不再妥協,選擇了「if we burn, you burn with us」,熊熊烈火之下,也許世界都沒有因而改變,但凡走過必留下痕跡,烈火雖不能撼動大橋,卻在橋下留下了不能磨滅的漆黑印記。

這部戲對我來說有多一層意義,因最近幾個月剛巧搬到深水埗區居住,戲中的取景是我每日經過的街道,情節如洗地也真的幾乎每日上演,更甚如輝哥這類老同大叔也似是常常在身邊擦過,(不得不讚吳鎮宇的演技,完全演活了這類人)。不過寫實的電影中卻出現了頗為「魔幻」的一幕爬上天秤看夜景,觀影時立即出了戲,有點破壞了電影一路營造的實感。

「深水埗係窮人住嘅地方嚟㗎!」,戲中輝哥多次強調這一句。住在深水埗,似乎是最能看到貧富懸殊的荒謬,露宿者睡在通州街公園,公園周圍卻已被新建的豪華住宅包圍;人們在基隆街 、南昌街擺地攤售賣破爛的二手物品,文青們卻在隔壁的大南街呷着一杯精品咖啡。非常的諷刺,又非常的能反映社會實況,活在香港,除了權貴和既得利益者外,其實我們都是窮人,只是窮的程度有所不同。

濁水永濁,只能在下流處相濡以沫。電影以一場橋底下的大火,一群繼續漂流散落的遊民作結,圍城之下,似乎大家都找不到出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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詩宿叔

前大台寫稿、前CapTV創作人。現回歸基本,希望尋回文字創作的樂趣。